[随笔]故乡的老猎人

鸿发罗孚

　在我的眼里,他一直是一个非常强壮、能干的猎人。
　　猎人本来是一个木匠，同时又是我们生产队的队长。他的父亲是一个老木匠。他从师他的父亲,学会了木工活，他的父亲既是他的父亲,又是他的师傅。他的兄弟几人都是木匠,都是他父亲教出来的。他的全家,男的都会木工活,都是当地有名的木匠。
　　猎人喜欢打猎。他的父亲是一个老猎手，他的兴趣源于他的父亲。他的兄弟几人全都喜欢打猎，他全家打猎都是源于他父亲的兴趣。
　　他家喂有十几条猎狗。谁到我们村子里去，首先看到的就是他家的猎狗。这些猎狗非常凶猛，一条狗叫，所有猎狗都会围上来狂叫。他家的猎狗保护着我们村子的安全。
　　人民公社那阵子，每天下工后，他和他的父亲，兄弟几人总要点上马灯，带上他家的猎狗，到我们村子后的山上去走一走。那架式总叫人望而生畏，狗的狂吠声，人的吆喝声，总是一浪高过一浪，整个山上都被他们吵翻了似的。
　　他的胆子很大。1962年的一个深夜，一只鹿子穿过他家的厅堂，穿过他家和我家中间那个厅堂，在我家天井旁边的灶台上，将煮猪潲的铁锅碰倒，然后又穿过我家的那个厅堂，冲过院子里的晒坝，冲出院子的大门，在院子前面的大晒谷坪里站着不动。
　　猎人的家和我家同住在一个院子里面。我们那个院子很大，分左、中、右三个分别前后相连的厅堂。右边的庁堂只有一个厅堂，中间是一个天井与我们中间那个前后相连的厅堂相连接。我们中间那个前后相连的厅堂前后共有三个厅堂、二个天井。猎人住在最里面的那个厅堂两边的房屋里，我家住在前面厅堂右边的房屋里。进他家必须经过我家那个厅堂。右边前后相连的那个厅堂也是三个厅堂，三个天井相连。
　　大晒谷坪的前方是一个大鱼塘，向前走是走不通的。大晒谷坪只有两边才有道路与外界连接。
　　鹿子回头站在大晒谷坪里一动不动，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猎狗。猎狗们只围在鹿子的周边狂吠，不敢进攻。
　　猎人端起猎枪，站在我们院子的大门口，对着鹿子就是一枪。一枪，没响。他又扣了一下，枪还是没有响，他想看看，到底为什么？正准备收回，枪突然就响了，好在没有伤人。
　　农村里说鹿子进村不好。说来也怪，那年我的母亲病故了，第二年我的父亲也病故了。
　　猎人为人热忱，豪爽。他有一大帮子好朋友，都是外村的猎人。他们常常集中起来打大动物。他们总是喜欢到他这里来集中。他们出动时，像部队出征一样，几十个人，几十条枪，上百只猎狗，雄赳赳，气昂昂，浩浩荡荡。
　　猎人从来不吃独食。他们打猎，见者有份，来者都是客。
　　有一天，他们打了一头几百斤重的大野猪，几个人抬下山来，宰杀后，大家在他家里热热闹闹吃了一顿，然后猪头给枪手，其它都平分。
　　猎人最看重的是猎狗。猎狗是他的生命，他的一切。
　　那一年，老家龙山野猪猖獗，县里要求他们组织一个打野猪队，上龙山打野猪，保护庄稼。
　　他和几个邻村的猎人们，组织起了一支几十人，上百头猎狗组成的打野猪队伍，上了龙山。他们在龙山打了一个时期的猎。那时候龙山上可能还有大型食肉动物，他的一头最好的猎狗丢失了，他回来后不吃不喝，哭了好几天，人都瘦了一圈。
　　他和我家很要好。
　　他的父亲和我的父亲就很要好。土改时期，他们一起打土豪、分田地，于是他的家和我的家同分在一个院子里居住，他们住里头，我家住外厅。
　　我父母病故后，他对我和我的老奶奶仍然很好。
　　我记得他满30岁时，那时候他已经搬到另外一个村子里居住去了，那时候我还小，大约11岁左右，我和我的祖母拿不出礼品送他，不好意思去吃他的生日酒。他摆席那天，硬是把我们祖孙俩叫了去，说：不要你们送什么，你们来了就好。
　　他每次打到猎物后，总要他的爱人给我们祖孙俩送上一小碗，改善一下生活。
　　当然，我和我的祖母对他们一家也很好。他的几个小孩都是我的祖母接生的。那时候我的祖母70多岁了，小脚女人，不能参加生产队的劳动，就给他和另外几个社员带小孩，他的三个小孩和另外几个社员的小孩都是我祖母接的生，并且带大的。他和另外几个社员的小孩也是在我的背上长大的。那时候，我每天放学后，匆匆吃过饭，就背他们的孩子到我们村子后面的大树下去看书。
　　我参军出来后和他继续保持着友好的关系，我在老家的一切事务都委托他办理，我每次回老家探家，他哪怕再忙也要陪我到处看看。
　　我们同姓，他班辈比我小，年龄比我大，因关系特殊，我总是亲切地叫他哥哥，他也总是亲切地叫我老弟。
　　上次我回家，他老是说：老弟，我身体总是不好，恐怕以后见不到你了。我说：老哥，不会的，你身体原本这么强壮，只要好好保养自己，是一定会好起来的。
　　真没有想到，我这次回乡探家，真的没有见到他了。
　　六年，我上次探家与这次探家才只相隔了六年的时间，就事是人非了。
　　老哥，我祝您天堂的路一路走好！

liudaxin

楼主也是来赚积分的吧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