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小小说]师儿

鸿发罗孚

　杭州西湖天下美景不须细说。每到春夏，西湖是最好的游览地方。人们三三两两，驾着船儿游玩；红红绿绿，如同蚂蚁穿梭，莲舫鱼艇亦无闲余。
　　　　这天有外地人江波在登丰乐楼看得心痒痒的，想要租船下湖一游。由于人多船少，找不到一只空余的。
　　　　有人告诉说，陈妈有一只闲着的船。
　　　　江波立即请来陈妈。
　　　　陈妈说：这船 ，不租，也不卖。
　　　　江波问：这是为何？
　　　　陈妈说：说穿了，你不能用。
　　　　江波一笑，说：邪了？船，当然不能穿。可你把事情说穿，我能不要？
　　　　陈妈说：我不想说，你也别想要。
　　　　江波更来了兴致，说：这样吧，当我听一回评书，我给你说书的钱。
　　　　江波说完就给了一锭银子放在陈妈面前。
　　　　陈妈说：还真是一个好听的故事，只不过有些伤感。
　　她说完就讲了以下的故事。
　　 二
　　　　离这西湖不远的珠玉楼，有个著名妓女叫师儿。她出身贫苦，不满十岁就被卖给珠玉楼老板鲍二娘。鲍二娘看师儿人样儿长得不错，请了名师日日教习，琴棋歌舞样样俱佳。
　　　　师儿长到十七岁，人出落得非常标致，鲍二娘乐坏了，这是她的摇钱树啊！
　　　　鲍二娘慢慢地教师儿怎样接客，怎样让客人满意，怎样让客人多掏钱。
　　　　师儿接待了大家公子王银龙，两个十分情投意合，弄得来难舍难分，一晃就是一月有余。王银龙所带银两剩下不多了，才想起要给师儿赎身。
　　　　鲍二娘听说给师儿赎身，连珠炮似地发问：要知道我把师儿从小养到大所花费多少？我请几个名师日日教习琴棋歌舞，该花费多少？
　　　　王银龙说：这些都可以估算出来。
　　　　鲍二娘说：那我几年呕心沥血能估算出来？
　　　　王银龙听这话，分明是不让给她赎身。
　　　　王银龙郁闷的心情不当细说。还有，真的要给师儿赎身，不是几千万把两银子能说和的。现在回家的路费都不够了。况且，他父亲治家很严，不可能拿出太多银子给一个妓女赎身。要是开初想到赎身还有可能。而今银子花光了，怎么是好？
　　　　师儿见他郁闷了，就心疼，说：这样会闷出病来，去游西湖开开心。
　　　　那天，他俩就是坐我的船，由我划桨荡船，听他们讲了很多，至到天黑也不愿意回转，说是要赏月，多给我船钱。五银龙给了一两银子，师儿又给了一对钗儿。
　　　　江波问：后来呢？
　　　　陈妈说：后来，听他们一会儿笑，一会儿哭，一边弹琴一边唱。
　　　　江波问：唱些什么，你记得吗？
　　　　陈妈说：记得，只是我这音调不好听。
　　　　江波说：没关系，我要的是词。
　　　　陈妈说：记得，是王银龙先唱：
　　　　断桥头，
　　　　空望月，
　　　　耳听微风送来，
　　　　嫦娥弹拨花前月，
　　　　断续，断绝。
　　　　前生不曾打家劫舍，
　　　　今儿却是说不得，行不得。
　　　　真个是束手无策。
　　　　昨日还是烘云托月，
　　　　今朝就是艰难竭蹶。
　　　　我与你，恋恋不舍，
　　　　天呀天，
　　　　你总是不动声色。
　　　　怎生是好呀，
　　　　我这里犹豫不决。
　　
　　　　那师儿又唱：
　　　　断桥处，
　　　　断桥月，
　　　　并非是微风吹来，
　　　　嫦娥弹奏花前月，
　　　　早己是改弦易辙。
　　　　前生犯下了十恶不赦，
　　　　今生才会说不得，行不得。
　　　　昨天喜形于色，
　　　　今朝就愁肠百结。
　　　　我与你难分难舍，
　　　　天呀天，
　　　　就这样描写绝别。
　　　　怎么了呀，
　　　　你与我迫在眉睫。
　　
　　　　王银龙又唱：
　　　　轻描淡写，
　　　　匆匆过客，
　　　　唱一出完美无缺。
　　
　　　　师儿唱：
　　　　和颜悦色，
　　　　匆匆过客，
　　　　做他一个斩钉截铁。
　　
　　　　二人同唱：
　　 来生呀，
　　 你与我，
　　　　不要水中捞月，
　　　　不作退避三舍，
　　　　早做交颈合璧的比翼鸟，
　　　　与天共地平分秋色。
　　
　　　　陈妈不禁停下来拭泪。
　　　　江波问：后来怎么了？
　　　　陈妈说：他俩双双投湖自杀。因为是晚上，湖水深，我一个妇女，只好找人打捞。待到打捞起来，他俩互相抱得死死的，分也分不开。他们都说死了，弄去埋。我不放心，摸他俩好像还可能有救。赶忙叫人施救，最后果真活过来了。
　　　　江波说：这就好，后来呢？
　　　　陈妈说：王银龙家里人知道了很感动，出钱把师儿赎了出来，那个鲍二娘也被感动，放了师儿一马。但是，王银龙家里有个条件，因为事情闹得很大，不宜参加科考，要王银龙经商做茶叶生意。所以他就随了爹出去做生意了。
　　 江波把那唱词重新谱曲子传唱，还给陈妈出主意，多买了几只船，联成一个“师儿游船舫”，船上人都唱这词曲。逐渐，慕师儿名声的人增多了，王银龙家乡的人也来得多了。陈妈生意非常火爆。
　　 三
　　　　一天,王银龙偕师儿来拜望救命恩人陈妈。陈妈介绍江波和他们认识。江波说：久慕王兄和师姐的感人故事。说毕便唱了起来：
　　　　要做交颈合璧的比翼鸟，
　　　　与天共地平分秋色。
　　　　王银龙一笑，续唱：
　　　　我和娘子一心一德，
　　 却原来是，
　　 天造地设。
　　　　师儿续唱：
　　　　从今往后，成家立业，
　　　　我和夫君，夫唱妇随，
　　　　兢兢业业，
　　　　打造个满园春色。